【钧天】病友（四）
陵光终于是拆了眼前的纱布。
他第一眼看见的世界是一片雪白，然后他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初春粉嫩的花，接着是一个人，透过阳光，起初看的不太真切，他瘦削，高挺，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儒雅，文质彬彬，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陵光笑了笑：“我看得见。你是公孙钤？”
公孙钤莞尔，随后递给了他一张纸。
“陵光，好久不见。”
陵光朝着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是好久不见了。”
两人没聊多久，仲堃仪溜达着进了病房，他看着陵光没有带纱布为时觉得惊奇，伸手晃了晃：“哟，小包子你这是看得见了啊？”
公孙钤拍开他的手，在纸上写到：“陵光刚恢复，不能用眼过度，你没看见他眼睛都红了吗?你还去招惹他？”
“是是是，我不招惹了，消消气。”仲堃仪笑了笑，“我去帮孟章收拾东西了，你们接着聊。”
公孙钤在纸上写：“我说过，你会好起来的。”
“是啊，我终于好了，外面的世界真好看，好久没有这么熟悉过了，你呢？医生说了吗？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公孙钤回给陵光的是一个苦笑。
陵光明白了什么，没多说话，只是拉过了公孙钤的手。
这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指关节有老茧，应该是长期写字造成的。
陵光在公孙钤的手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就如同最初公孙钤写的那样——
“会好起来的。”
陵光凑到公孙钤的耳朵边，轻声说：“我等你。”
仲堃仪下楼的时候，孟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东西不多，就是一包书。
书已经掉页了，看来被翻了很多次，怕是孟章这几年，都是靠着这一堆书过着无聊的日子的。
“你说你怎么不去楼下小朋友玩呢？找我也可以啊？。”仲堃仪一阵可惜啧啧着，把书收好，又想起明天早上，可能小院子长椅上坐着看书的那个人就不见了。
“我也很后悔，说不定我还可以找你借书看。”
“别看我了，我一天吃药都来不及，还看书呢。”仲堃仪摆手，一阵咳嗽。
孟章皱着眉头：“你生病了？”
仲堃仪耸肩：“我没病干嘛住医院，普通的小感冒而已，我跟你讲啊，我一年365天，我360天都在感冒发烧。”
话还没说完，孟章已经探向了仲堃仪的额头。
仲堃仪愣了愣，随即一笑：“干什么？担心我发烧啊？”
“谁担心你了？我怕你传染我。”孟章红着脸把手移开，甩了甩手继续收拾东西。
“对了，今天晚上执明喊我们房吃火锅，你也来吗？”
“你能行吗？心脏病人不是不能吃辣？”
“看来你很担心我啊。”
“来就来！我怕你！”
执明好说歹说终于让医生同意了在医院病房吃火锅这个请求，其实也是他那有钱的老爹通融才答应下来的。
想着他们这些常住医院的人，八个有三个都要走了，总得在走之前，好好吃一顿，聊聊天。
“阿离，医生同意了，一会儿东西就来。”执明乐呵呵跑去找慕容离邀功。
慕容离和上书，皱眉：“你记得千万不能吃辣的，也不准喝酒，鸡蛋肉类都不许吃，香菜茼蒿也不行……”
“知道知道，阿离怎么那么多忌口啊。”执明掏着耳朵，还没等慕容离开口又说，“知道阿离是想说这是心脏病人的忌口，我明白的。阿离你放心好了。”
慕容离点点头，碰了碰执明的手，然后又像是壮了胆，握住了。
“怎么了，阿离？”执明被握得莫名其妙，心跳快了些。
慕容离凑近了，靠在执明身上，听着执明的心跳，缓缓道：“我的心跳的还是不快。”
“哈哈，阿离又不喜欢我，怎么会心跳加速啊。”
慕容离摇着头：“我喜欢你。”
执明愣了愣，脸上表情僵了僵，随即笑了出来，尽管这个笑，十分的勉强。
“阿离啊，喜欢一个人，不是你说喜欢，就会喜欢的，不是你说了算，是你的心说了算。”
距离上次齐之侃去医生办公室，已经过了十三天。
十三永远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它比一天的十二个小时多一个小时，他比一年的十二个月多一个月，他比十二个星座多一个星座。
白齐第一次见到黑齐就知道，黑齐并不叫黑齐，他叫十三。
然后齐之侃和十三一起，被关进了这个医院，认识了蹇宾，十三说，这个人让他有种想保护的冲动。
齐之侃自己想点是，靠在这个人怀里，可以忘记一切。
十三已经十三天没出现了，十三天。
十三对齐之侃最后说的话是：“我可能不能再保护阿蹇了，我知道你懦弱，但是阿蹇怕那些人，那些人来到时候，你要保护他，不然我杀了你。走了。”他最后挥了挥手。
齐之侃问：“你去哪儿？”
十三笑了笑：“你对他们说，你杀了我，然后你就能够出院了，出院的详细计划我写在了本子上，你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为了蹇宾，也为了我。”
今天第十三天，医生来了，和前面的十二天一样。
医生看着齐之侃的脸，舒了口气，问道：“黑齐呢？”
“死了。”齐之侃按照剧本说道。
“怎么死了？”
“我杀了他。”
“你怎么会杀掉他？”
“他让我杀的，说是为了阿蹇，我自然照做。”
医生笑了笑，宣布：“你可以出院了。”
齐之侃也笑了笑，但是事实上，他是不会动手的，十三不见了，是因为他自杀了。
蹇宾靠在病床上，听见了医生的宣布，冷笑：“呵，你也要走了。”
齐之侃走上去，惯例拍他的手，这次蹇宾抽出了手，被齐之侃反手握住，继续轻轻拍着。
“阿蹇，你别怪我，我这次出去，是为了带你出去，等我安顿好了，就想办法来接你，这些天你不要怕，公孙钤会来陪你，你放心好了，公孙钤不能说话，人也温和，你认识的，他不会威胁你，也不会想要杀你。”齐之侃一连串说着，直到蹇宾的脸色缓和他才停止。
“呵，公孙钤一心就知道陵光，只可怜陵光走了。”
“你一会可不要乱说，一会我们上楼，执明在楼上请我们吃火锅，人你都认识，不用怕。”齐之侃抱住蹇宾，拍着他的背。
蹇宾学着样子也拍着齐之侃的背：“我知道了，我会听话，你……早点来接我啊。“”
齐之侃看不见蹇宾，才终于肯落下眼泪，滴在了蹇宾的背上。
“小齐哭了？”
“没有。”路还很长，前路未知，蹇宾害怕，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为了蹇宾，他要走下去，同样也是为了十三，他要坚持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