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衣】江湖生活指南
*江湖知识来源于《黑话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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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朝无官职
顾南衣这几天打算离开医馆。
因为个中原因，顾大侠被死命逼着背了一本上古好医术去冒充大夫，憋了好几天了，浑身不自在，就等着任务一完成马上撒丫子走人。
撒丫子准备跑的顾大侠还没进行第一步计划——收拾行李，就被门口戳着的那位贵重物品给拦住了脚步。
北境大将军，长林王此时正背着包袱蹲在门口画圈圈。
看这架势长林王是来当他行李的。
“顾大夫，听说你今天要走？”
“是。”
“那带上我吧。”
顾南衣：“？？”
顾大侠走南闯北，带的行李不多。
一把剑，一个人。
这人说的自然是他自个儿，可没有再多带一个长林王的预算。
长林王，萧平旌，前几年才册封的大将军，这位大将军好不容易在岁月中给磨平了棱角，现在这吊儿郎当的样儿又回来了。
“不。”顾南衣当机立断拒绝了这位贵重行李，绕着路就要走。
萧平旌站起来，挡了他的道儿：“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你肯定找得到。”
“找不到。”
“我要去的地方是江湖。”萧平旌说，“你是江湖人，你肯定能找到。”
顾大侠撒不来谎，木头似的愣了半天，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萧平旌露了颗虎牙，笑得一点都不像是英姿飒爽的大将军。
顾大侠有些恼，江湖高手发起火来脾气都不大好，不然也就没有所谓那么多恩怨情仇了。
“入江湖的第一条规则，在朝无官职。”北境大将军根本就进不去。
萧平旌笑了笑：“我是啊。”
顿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我被炒了。”
二.皮门的常见毛病
顾南衣打算过几天离开医馆。
贵重物品长林王要体验江湖生活，第一站就是医馆。
“金皮挂彩平调柳，你会什么？”
长林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露了个笑：“都不会。”
“……”顾南衣讨厌麻烦，正如他讨厌那些繁复的衣物和勾心斗角，“那就从皮门开始。”
“皮门？”江湖新人萧平旌提问。
“挑汉的。”
长林王真心觉得这个行业非常适合他，所以他把顾南衣举起来了。
顾南衣被萧平旌举起来才想起来这位江湖新人不懂得黑话，补充说明：“卖药的。”
顾南衣找医馆的大夫配好了常见病的药材，分了萧平旌一张桌子，顾大夫在前厅诊脉，萧挑汉搁他旁边卖药。
今儿早上来的多半都是姑娘，挂的全是顾大夫的号。
“有何不适？”
姑娘娇滴滴地抿嘴一笑：“头晕眼花，心脉不齐。”
顾大夫皱眉：“何时开始的？”
“刚刚。”
顾南衣：“？？”
萧平旌在一边提醒：“相思病。”
“药郎好眼力。”姑娘莞尔，“小女子有病，不知药郎可有药？”
萧平旌有模有样地装：“您这得对症下药，可惜了您这味药引我已经提前预订了。”
萧平旌瞅了眼顾南衣，顾南衣在给另一个姑娘看病，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病人的时候萧平旌趴在顾南衣分他的小桌上，瞅着顾南衣：“顾大夫，我也害相思病了。”
顾南衣觑了他一眼，连顾小呆都不信他的话，可见长林王也不怎么会撒谎。
“真的，信我。”
萧平旌这辈子注定不能挑汉。
他在医馆顶多能帮忙试吃个花花草草和增添相思病患者，其他地方一无是处。
顾大侠决定暂时扛着这么个贵重的行李去寻找江湖，帮这位被炒了没有生活来源的长林王找点事儿做。
“顾大侠。”萧平旌问道，“江湖到底在哪儿？”
顾南衣想了想，认真回答他：“没有江湖。”
江湖不是世界地图上能找到的一江一湖。
它在，也不在。
每个江湖人能找到江湖，每个平凡人误打
误撞也能进到江湖，但是刻意去寻，这地儿又没了踪影。
“我们去哪儿？”萧平旌问。
“去北境。”
“去那儿干什么？”
顾南衣说：“那里有江湖。”
顾南衣正式启程回江湖，这次带的行李多了些。
两把剑，两个人。
三.金门的推理技巧
萧平旌不是很明白为何要来北方发展金门事业。
顾南衣给他的回答是北方比较封建迷信。
金门，分看面相和奇门遁甲，通俗点俩字儿——神棍。
萧平旌没想过自己有天会不以大将军的身份来北境。
北方的边陲小镇上，神算萧在路边支了个摊，摆了些先前乱七八糟的小道具开始装模作样，顾南衣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救场。
一位妇人走来坐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面前这位年轻的神算。
萧平旌看了他一眼：“你想求子？”
妇人连连点头：“是，是。”
萧平旌掐指，写了一串地址和一个人名，道：“纸上这位大夫能帮你，还有就是，多喝热水，冬日就别干活了。”
妇人走了，留下顾南衣睁着眼看他，一脸的疑惑样儿。
萧平旌逗他：“你是不是觉得那位妇人一言不发，我却能算出来，很神奇？”
顾南衣不想让萧平旌得瑟，但还是很诚实地点了头。
“这可比兵法推演简单多了。”萧平旌转着毛笔，指着跟前蹴鞠的孩子，“刚才那位妇人一直在凝视着这些孩子，凝视得出神了没注意孩子向他撞过去，他很小地把孩子扶好说的第一句话是‘观音保佑’，她坐下来时下意识护住腹部……”
萧平旌吹了声口哨：“她想要个孩子。”
“那位大夫我认识，当时奇袭失败伤了很多兄弟，把他们村的所有大夫都请过来了，那大夫其他不行，妇科厉害。”
顾南衣觉得从过军的人都有个毛病，老喜欢掰扯他们在军中的事儿，北境将军更不例外了，话匣一开就没完了，从奇袭说到奇袭，说也说不完。
顾南衣虽然木头似的，但是不傻，萧平旌想回朝，他看得出来。
江湖人认为朝堂人是假惺惺，心机得很；朝堂人觉得江湖人是老匹夫，傻的很。
顾南衣委实不喜欢魏阙那个地方，听着霸气凛凛，实则明里刀枪，暗里刀枪。
江湖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事儿采取的态度很简单——眼不见心不烦。
顾大侠撂下萧平旌坐在原地，自个儿走了。
“哎顾大侠。”萧平旌喊到。
顾南衣停住没搭理他。
“你眼角泛红，要走桃花运了。”萧平旌笑他。
“你印堂发黑。”顾南衣说。
要倒大霉了。
四.江湖远不思庙堂高
萧平旌北境去了一趟之后回了琅琊山。
顾南衣“以毒攻毒”法子没成。
长林王藏不住心事儿，大部分时候在推演兵法，偶尔发呆念的是金陵故人，满脑子都是那个曾经伤透他心的城池。
细看六印带官字，众道三军遗路旁。
绊之欲动转欹侧，此岂有意仍腾骧。
江湖分明就摆在他眼前，可他总以各种理由装作看不见。
顾南衣一拳砸在了案几上，砸的茶水都飞溅了出来。
“吃，吃胡桃吗？”长林王从未被如此粗暴对待过，口吃都给吓出来了，抓了把胡桃准备先控制住对方的胃。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顾南衣说，“一则，不思庙堂。”
“你若真想淌朝堂的浑水，”顾南衣说话狠绝，“别污了江湖的清白。”
顾木头生气了。
萧平旌去找顾南衣时，后者在后山练剑，他怒意未消，连带着剑锋都有三分火气，削秃了好大片林子。
萧平旌丢了个胡桃过去，给顾南衣一剑劈得撞了树又弹回来。
萧平旌笑他：“真不要？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货。”
顾南衣不搭理他。
大侠不想说话的时候通常都装千里眼瞎顺丰耳聋，能把一个大活人给忽略没了。
“我不是想回去，真的。”萧平旌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媳妇儿，“我只是不放心。”
顾南衣照样不理不睬，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江湖在哪儿？再远也远不过四海八荒，我想护着大梁，不也是想护着江湖嘛。”萧平旌跟他绕逻辑讲道理，“等我把战况推演完，不过几天，我们就下山去玩，再去江湖走一走。”
顾南衣伸了只手出来。
“那算是和好了。”萧平旌伸手准备握上去。
“胡桃给我。”
萧平旌：“……”
蔺九傍晚看见后山林子秃了一片，就猜测可能是萧平旌和顾南衣两个人打了一架，晚上瞧了眼萧平旌屋里灯亮着，顾南衣站在门口拿着片树叶吹就断定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还好这俩祖宗不会真打起来，不然就不只秃了一片这么简单。
“他确实不适合朝堂。”蔺九说。
顾南衣的叶笛声停了：“他是江湖人。”
“从一开始就是。”
蔺九说：“这小子偷偷哭过，哭了好几次。”
琅琊阁最优质的徒弟断言说：“哀莫大于心不死。”
萧平旌没说谎，他确实得了相思病。
思的是北境，药引是金陵魏阙最高处那位皇帝的一句话。
三日后萧平旌如约辞行，和顾南衣下山继续走江湖。
“小时候我大哥带我去街上玩，我最爱看的是杂耍。”
“那去彩门吧。”顾南衣说。
五.彩门的速度绝活
顾南衣晚上睡觉梦见有天萧平旌站在街上胸口碎大石，大石没碎他碎了，真真就给吓醒了。
后来顾南衣真真印证了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这个理论，胸口碎大石生吞大宝剑
这些绝活萧平旌一个也看不上，倒是对那些小把戏入迷得很。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杂耍也是一个道理。
萧平旌拿了顾南衣三个胡桃扣到碗里，迅速把两个碗交换了位置，停了手把碗亮出来让顾大侠猜。
江湖高手眼力不错众所周知，聚在顾南衣身后的看客心里没一个准数，瞅着当事人顾大侠等着江湖高手做选择。
江湖高手顾大侠果断地翻开了一个碗。
空的。
他翻开另一个碗，空空如也。
顾大侠要发作了，像是拿走的不是他的胡桃，而是他的命根子似的。
“在我手里。”萧平旌笑了笑，把手里夹着的胡桃好生送进顾南衣手里，离手的时候还多变了一个出来。
“好一手三仙归洞。”
萧平旌拿着根筷子作揖乐呵，连带着把顾南衣也乐得嘴角上扬。
顾南衣当时就在想，萧平旌是个江湖人，天生的。
和他不一样。
王公贵族似乎总能在某一方面体现出他们花心大萝卜的本质，长林王也不例外。
学完三仙归洞的第二天晚上长林王就跑去找顾大侠，扭扭捏捏一番表明了杂耍是在不适合他的意思，像个不想被家长逼着学习启蒙课程又没有胆量跟家长正面对决的小孩儿似的。
“这个江湖不适合我。”萧平旌措了半天的辞才选择开口，生怕他说得太直白顾大侠一生气就把他砍了，说得太晦涩了顾大侠跟他装木头听不懂。
“江湖也就这么大，你还想去哪儿？”
“你去哪儿，我一块儿跟着。”
顾南衣：“……”
顾大侠云游四海，有自己的规律和原则，这位大侠老假装自己是蒲公英，跟着风走，。风去哪儿他跟着飘，最后飘落到了长林王的鼻尖上，又缓缓划过他的手心，最后落于他脚下的那片土地，开始生根。
顾南衣憋了半天在心里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他自认为那句话非常的有哲理有内涵，但是还没开口就和萧平旌的话撞了个正着。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六.江湖地图全览
萧平旌早起不见顾大侠，猜测顾大侠肯定是贤妻良母似的买肉去了，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人影才觉不对，问了客栈小二才知道顾大侠一早就跟人跑了。
拐跑顾大侠的那伙人是镖局的镖师，这次送镖听闻顾大侠在此处就发出了邀请希望顾大侠和他们组队护送宝贝。
萧平旌一路快马追了上去，傍晚才把人给堵住。
“好你个顾南衣，居然把我一个人丢下跟镖师跑了，你可真够意思。”萧平旌气呼呼的一坛酒下肚，气压低得吓人，好几个壮汉镖师都给这小子给唬住了。
顾南衣解释说：“江湖任务。”
“我不也算半个江湖人嘛，怎么就不能一起送镖了。”北境大将军申请加入送镖队伍。
“你不行。”顾大侠拒绝了北境大将军的申请。
北境大将军再一次发出申请：“怎么就不行了？”
“终点在金陵。”
萧平旌一顿。
顾南衣怕他去这个地方伤心，瞒着没告诉他自己走了。
“那我也去，我还没当过镖师呢。”萧平旌撒泼的本事非常厉害，人见人烦，“再说，万一江湖就在金陵呢，而且啊，一味地逃避也不是个法子，总要去面对。”
这么些日子长林王唯一的长进除了他那一手江湖本事和黑话，估计也就是解决了他这最关键的毛病了。
可能是因为后头有人陪着了，他也就无需再害怕地想要逃避了，挺没面子的。
送镖一路千山万水艰辛万苦也没妨碍着萧平旌苦中作乐，光是每天晚上喝酒划拳他就乐呵得不行，还时不时要逗一下顾木头骗他喝酒，一点都没有会被劫镖的危机意识。
也对。
普天之下能打得过长林王的没几个，剩下那几个也没人会来劫镖，人家干的都是大票的买卖，看不上他们这小宝贝。
划水镖给妥妥贴贴送到了金陵，萧平旌在客栈把他几个月风尘仆仆的脸给洗了，转头顾南衣又不见了。
只留了一本册子，瞅着像是江湖生活指南，第一句写的就是不思庙堂，生怕他跑了。
这次客栈的小二没看到顾大侠，送镖的兄弟也不了解这位高手的踪迹，顾南衣跟人间蒸发似的。
琅琊阁鸽房的最新消息：顾氏南衣，消失于江湖。
萧平旌重新梳理了一遍，顾南衣的出现是个迷，莫名其妙就出现了，明明是个江湖高手，却冒充医馆大夫，说好了带着他走江湖，走到最后关头把自己走没了。
长林王坐在屋顶上喝完了最后一滴酒：“我还没找到江湖在哪儿呢。”
翌日萧平旌拒绝了镖局的邀请，带着行李继续去寻找江湖。
这次行李很少。
一把剑，一个人。
琅琊榜更新的时候顾南衣的名字消失了，萧平旌的名字倒是上去了。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平旌心里很不是滋味。
金皮挂彩平调柳，四海八荒任你走。
萧平旌最后选了个侠客身份，打算一路北上 如果这次北境没有他想要的江湖，他就不走了。
顾南衣走的时候可真不够意思，指南都留给他了，也不给他份地图，他上哪儿找江湖去。
北境大漠茫茫一年四季不是风沙就是雪，北风烈烈吹得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萧平旌觉得自己再这么走下去非得去客串二郎神不成，好在路是到头了。
北境客栈间隔大，到了客栈得再风餐露宿好几天才能去到下一个，人流集中在一个地方，特别拥挤，黄花大闺女都得过东北糙汉子的生活。
萧平旌到客栈的时候正好赶朝堂使团落脚，打头的那个把马牵到马厩里，眉目好看的紧，姑娘似的。
萧平旌看一眼就知道是谁。
顾南衣回头对上了萧平旌，嘴抿了抿，一语不发。
“顾大侠。”萧平旌先开口，勾着嘴角笑了笑，被逼着吃了苦瓜似的，“你说带我去找江湖，怎么找着找着把自己给找没了？”
顾南衣停了半晌，在萧平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开了口：“我本就不是江湖人。”
身后传来了催促声，萧平旌拍了拍顾南衣的肩膀：“晚上屋顶上喝酒，给你备了胡桃。”先走一步。
关于顾南衣为何会在北上的使团里，为何入了朝堂，萧平旌一个字都没提，只在顾南衣来的时候抓了把胡桃给他，自个儿喝酒，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事实证明顾南衣是个不开窍的木头，人家搭话他都不一定理，更别指望他自己说了。
“顾南衣，”萧平旌喝第二杯酒了，“你告诉我，江湖在哪儿？”
顾南衣低头看胡桃，就是不看萧平旌：“我不知道。”
“你是江湖人吗？”
“是，冒牌的。”
顾南衣抬起头：“你是天生属于江湖的，我不是。”
“你知道江湖在哪儿吗？”萧平旌没等顾南衣回答，继续说，“来北境之前我也不知道江湖在哪儿，直到刚才看到了你。”
“江湖很远，远到四海八荒，江湖很近，近在咫尺之间。”
“没有哪个江河湖海是不会动的，江湖会跑，看你能不能牢牢抓住他。”
萧平旌出其不意抓了顾南衣的手，顾大侠手里的胡桃给他吓的蹦了出去，一蹦一跳跃下了屋顶，掉在地上。
“你就是我的江湖。”
江湖生活指南：
其一.入江湖请结伴而行，江湖的地图在对方的身上。
其二.结伴而行请注意，求同存异，理解个性，和睦相处，做彼此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