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剑
顾十安曾经有两个师兄。
这一个是将军府的小少爷，一个是淮西文仕的小公子。
只有顾十安是个孤儿，他打小就特别自卑。
师父有三样本事，短刀，长剑，弯刀，他们一人占了一样。大师兄学的是短刀。师父给了他一把刀叫鱼藏。
二师兄学的是长剑。师父给了他一把剑叫墨阳。
他没得选，只能学弯刀，师父便给了他云藏。
顾十安曾经问过，为什么二师兄的剑和他们的不一样，师父说："二师兄不止学武，还得学文，长剑是给他防身长气势的。"
师父说："你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们从我这儿学的东西不一样。"
大师兄敲了敲门，说："师父，吃饭了。"
二师兄站在后面，双手握着墨阳，还没有适应重量。
"二师兄，为什么大师兄都不说话的？"顾十安走过去拽了拽二师兄的衣袖。
二师兄弯下腰摸摸他的头："裘兄话少，这是人之个性。"
二师兄除了师父外从来都是乱喊名字，比如叫大师兄不叫大师兄叫裘兄，叫他不叫三师弟叫十安。
"那二师兄为什么话多？"
二师兄笑了笑："自是我想说话，便说了。"
第二年，初雪刚下，大师兄就走了。
走前给师父磕了三个头，又嘱托了二师兄要事，大师兄便毅然决然下山了。
那时大师兄业已成年。
顾十安一直以为，成年了就得下山去历练，所以大师兄走了。
后来二师兄告诉他，大师兄得到了消息，将军府被满门抄斩了，他赶着回去负罪。
顾十安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大师兄了。
二师兄很失落："其实如果师父在，或者他不下山，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大师兄为什么不选择活着？"
"那是他身为一个将士的尊严。"
这句话拗口，很难懂。
传闻传到了山上来，说当今国君满门抄斩了将军府，却流下了将军府的少爷，念在幼时玩伴的份上，让其做了个死士。
又有传闻说，当年将军府唯一幸存的死士去刺杀了天下共主，在祭拜当日当着天璇王的面自刎。传闻终究只是传闻。
这年二师兄下山了。
因为家道中落，二师兄得回去振兴家业。
他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嘱咐顾十安照顾好师父，把大师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山上便剩下了师父和顾十安两个人。
师父年事已高，上次大师兄的死讯传来，他已然是受不了了。
师父在毕生之年，把所有的武功倾尽传给了顾十安，顾十安便学会了三样武功。
他很是不解为何本来分配好好的，一人各学一项，如今他却照单全收了。
师父摇着头，在褶皱的脸上抹了一把："裘振走了，你得多学一样，公孙钤走了，你还得多学一样。"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二师兄升任御史大夫，再官至上卿副相。那个时候天璇早已中道折戟。
顾十安算是对之前的话一知半解了。
二师兄说大师兄不逃避死命，是将士的尊严，那二师兄不弃国离去，应该就是文臣的尊严。
最后一条消息来了，虽然大家都很不想听见，但这毕竟是个事实。
以国士之礼厚葬天璇副相。
顾十安今日成年，没有了二师兄。
顾十安今日成年，他决定下山了。
因着师父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已驾鹤西去。
顾十安其实并不想入朝，他想快意江湖，因着他很喜欢师父给他做的衣服。
那衣服下摆是白色的，嗅着是江湖的味道。
只是在顾十安心中，他很喜欢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师兄，也很喜欢温文儒雅的二师兄，他很想知道两位师兄倾力辅佐的，倒底是怎样的王上。
这年天璇王开始励精图治。
顾十安第一次见到陵光，觉得他很憔悴。
他没有君王该有的霸气，但是目光始终澄澈。
他不像是早前大师兄说的那样有雄心壮志，也不像是二师兄来信说的那样伤心颓废。
但是他太虚弱了，虽然有着一股子的文韬武略，却仍旧是力不从心。
顾十安算是知道为什么两位师兄这么尽力去辅佐他了。
因为实在是惹人怜惹人疼。
但事实上，顾十安却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王。
他
他不得不忠心，因为他无处可去。
陵光一日说："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两个故人。"
顾十安笑笑："王上说笑了。"
顾十安入朝，依然没照到任何关于两位师兄的消息。
大师兄的鱼藏不知所踪。
二师兄的墨阳一并埋在了后山的坟茔，几日前也不知所踪。
只剩下了他手中的云藏。
很久以前顾十安做过一个梦。梦中他们师兄弟三日开了一间茶楼，大师兄查账，二师兄说书，自己跑堂，然后进来了个人，问是否有酒，那人一袭紫衣，好看的紧。
不过这是江湖事，不是王朝事。而且大师兄和二师兄，已经不在了。
